【舟浮梅】昨日重现（四）
15、
狼说的对，如果跑得不够快，过去就会追上我们。这也许是她开动仓库里直升机的原因。
她把我们放在维多利亚的一个旅馆里，留了通讯器和储值卡，任务已经给我派好了，说是龙门有人想了解一下某个富家女的近期生活学习现状，他们物流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跟富家女有点联系容易认出来，不好跟着查些生活琐事，正好这差事叫我去做。
这不难，虽然现在身体机能都不比以往，但好歹源石法术十分合适这个差事，一切都很顺利。
我和伊诺在旅馆休整了一下，出门吃晚饭，我牵着他的手，黄昏已过，华灯初上，霓虹灯和巨大的电子广告屏让维多利亚的宽敞街道如同白昼般明亮，我们和许许多多穿着漂亮时髦的人擦肩而过，他们全都步履轻盈，在那些好看的店铺里穿梭来去。
我跟伊诺去快餐店吃饭，我从没进过这么优雅的餐厅，维多利亚的语言是泰拉通用语，这门语言在整合运动的时候梅菲斯特教我说过，但我总是讲得不大好，好在伊诺即使在这个年纪通用语也说得很流利。
这是我度过的最幸福的夜晚，没有阴霾，没有苦涩，全是对未来的向往和期盼，我和伊诺就像街上任何的普通人一样走在明亮宽敞的街道上，他在我身边跟我聊天，字字句句里都是明媚的心情，我们甚至还去服装店里换了身行头。我们往旅店回的时候，我还在想，这算不算是约会。我和他没几次像这样约会过，从前墙倒楼塌里来，枪林弹雨里去，就算偶尔能去别处转转，总还是处处提防着。我真快被这甜蜜的夜晚灌醉了，以为自己身处梦境，可我们走到旅店房间门口，伊诺忽然拽拽我。
萨沙，我好喜欢你。他说。
我也喜欢你。
我迫不及待地拥抱他，他的身体小小的，好在我现在也并没有长大，得以用他小小的身躯填满我空旷的怀抱。他的体温又暖和又真实，我充分享受着他身体的实感，他的心脏快速而有力地跳动，呼吸温热鲜活，小小的躯体散发着生机，真实的梦境，我无法表达我的喜悦，我只好抱着他无声地欢呼、一动不动地手舞足蹈。
这一切都太完美了，仿佛要把从前所有的疼痛苦涩都一起清空，连带着乌萨斯阴沉沉的天气被我们一同抛下，我和伊诺躺在柔软的床铺上，互相吻了额头，告别这个美丽的夜晚。
16、
狼说的对，如果跑得不够快，过去就会追上我们。但我没想到这么快。
可能我的运气就只够我们度过一个美好的晚上，我回来看见楼梯上的鞋印一路延伸到房间门口，接着听见一声枪响。
我混乱惊惧地睁开眼，看见下水道窄窄的洞口中，层层叠叠的灰色吞吐半个红日。
那红日在灰色的雾霭中一点一点地上升，从暗红色渐渐变浅，我躺在熟悉的下水道里，我没有去卖报纸，也没有去矿场，我什么都没做，我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。
迎着逐渐变得刺眼的阳光，我的眼睛开始刺痛、流泪，视界逐渐出现斑点，我一直不断流泪，不断流泪，直到有一个白色头发的男孩子霸占了我的视线。
“萨沙？你怎么了？”
他没得到回答，被我用了些劲抱住。他像一只绵羊般温顺地卧在我怀里任我揽着，动作轻轻地用袖子擦我的脸，我和他静静拥抱，一动也不想动。他身上有种温馨的香味，让我留恋万千，他小小的手在抚摸我的脸颊和头发。
我和他在这里躺到星星洒满洞口的天空，一闪一闪地。我问他，想不想出去玩。他点点头。
我带着他在无声的街道上走，这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，别的什么也没有，只需要漫无目的地走，他的歌声随着寒冷的风洒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。
他唱的歌，有的我听过，有的我没有。在这冷寂的夜里，我们呼出的白色哈气袅袅上升，那就像我们之间短暂的幸福一样，向着天空飞去，却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。楼宇在我们的道路上渐渐变少，逐渐空旷的场景预示着我们接近城市的边缘，这冷漠的城市，每个人都做着美梦或噩梦，我却在此刻无比清醒，因为我此刻所在的正是真实。
太阳会升起来，黎明会拥抱长夜，我们在城墙边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，果然那些无处不在的人来到我们面前，准确无误。
“伊诺，我喜欢你。”我对他说。
“我也好喜欢萨沙。”他也对我说。
闭上眼吧，伊诺。我环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墙上，我小小的爱人，他害怕却听话，那双眼睛里最终只装下我一个人。
他闭上眼了，睫毛颤抖着。我去吻他有些苍白的嘴唇。枪响了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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